母親的水 父親的遠方（上）

　　為人父母的，疼愛孩子，時刻擔心，時刻祈禱上蒼：請讓我兒健康成長！

　　這種心情，可以想見，所幸眼看著我兒一天天長大，一天天走向獨立，可以有能力獨自面對世界了！似乎一切都很完美，凡事盡在掌握。

　　然而，突然有天晚上，我兒抱著一本書，對我，也對著母親，問：“您為什么活著？”

　　開始以為我兒在開玩笑，但在重復問第二遍時，卻是對著我家狗的，“你為什么活著”，這個時候，我們吃驚且緊張地看著她。“不要這么看著我，我很好”我兒說。

　　愛人笑著說，“我活著，為了你啊，為了你爸啊，為了狗狗啊，為了這個家啊。”

　　但她很快栽了跟頭，有些不悅！因為我兒反問道：“那如果有天這些都不在了，您為什么活著？”

　　我兒接著說：“都不知道自己從哪里來，突然就來了。也不知道到哪里去，突然就去了，誰也無法主導自己，為什么活著？”

　　很顯然，我兒是有備而來的。問題嚴重了，我示意愛人不要再說了，然而愛人不甘心，又說：“怎么不知道從哪里來？你是我生的呀！怎么不知道到哪里去？老了就死了，沒有了！”

　　愛人再次栽了跟頭。我兒反問：“那您是姥姥生的，姥姥是姥姥的媽生的，那她們一直這么生嗎？她們哪兒來？人老了，死了，然后呢？真的就沒了嗎？然后到底去了哪兒呢？”

　　我注意到我兒手里的書，買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了，《叔本華思想隨筆》。知道叔本華是個德國的哲學家，悲觀唯心主義者，我是信奉辯證唯物的，他的著作我并不感興趣。然而現(xiàn)在，這個家伙的思想，就在我兒手里攥著，我，不得不看了！

　　后來詳細了解他的資料。

　　亞瑟·叔本華（Arthur Schopenhauer，1788—1860）德國著名哲學家。唯意志主義的創(chuàng)始人和主要代表之一。在人生觀上，受印度教和佛教思想影響，持悲觀主義的觀點，主張忘我。叔本華出生于德國但澤 (今屬波蘭，更名為格但斯克斯克)的一個銀行家家庭，自幼性情孤僻。父親海因里希·弗洛里斯·叔本華（Heinrich Floris Schopenhauer）是非常成功的商人，后因溺水去世。母親約翰娜·叔本華（Johanna Schopenhauer）是當時頗有名氣的作家，與歌德等文豪有交往。他和母親的關系一直不好，隔閡非常深，最后關系破裂。叔本華繼承了父親的財產(chǎn)，使他一生過著富裕的生活。叔本華因肺炎惡化死后，將所有財產(chǎn)捐獻給了慈善事業(yè)。在很多書上都能看見他的身影。

　　下面是他的格言體作品片段：

　　1、生命是一團欲望，欲望不能滿足便痛苦，滿足便無聊，人生就在痛苦和無聊之間搖擺。

　　2、人們?yōu)橐粋€人的死亡感到恐懼和悲傷，因為死亡意味著對世界上發(fā)生的事情將無法再去經(jīng)歷感受，將會對一切失去感知，活著的時候發(fā)生的一切將會歸化為零！

　　3、一個人照鏡子時，永遠不會以陌生人的眼光來審視自己，他的自我意識只會不停地低聲提醒自己：“我看到的不是另一個自我，而是我的自我。

　　4、“所有的愛戀激情，無論其擺出一副如何高雅飄渺、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，都只是植根于性欲之中”、“這種強勁的動力，僅次于對自身生命的愛”。

　　5、小人常為偉人的缺點或過失得意。

　　6、智者，總是享受著自己的生命，享受著自己的閑暇時間；而那些愚不可耐得人總是害怕空閑，害怕空閑帶給自己的無聊，所以總是給自己找些低級趣味的游戲，給自己一點暫時的快感。

　　7、美“是高級的”善“，創(chuàng)造”美“是最高級的樂趣。

　　8、欲望是人的痛苦根源，因為欲望永不能被滿足。我們離理相越遠，自然就會離欲望越近。在現(xiàn)實生活中，我們常常迷失在理想與欲望之中，將欲望的東西當作理想，這是因為它們有時實在太近，近到只有一線之隔。或者說欲望是感性的，而理想是理性的。

　　9、人就像寒冬里的刺猬，互相靠得太近，會覺得刺痛；彼此離得太遠，卻又會感覺寒冷；人是必須保持適當?shù)木嚯x過活。

　　10、時間是無限的，人的生命是有限的，人為了用有限的時間去抗衡無限的時間而采取了繁殖這一手段，讓自己的生命時間得以延續(xù)。這是人類繁殖的本能。

　　11、人從來就是痛苦的，由于他的本質(zhì)就是落在痛苦的手心里的。

　　12、欲望過于劇烈和強烈，就不再僅僅是對自己存在的肯定，相反會進而否定或取消別人的生存。

　　13、人類徹頭徹尾是欲望和需求的化身。

　　14、風格是心靈的外觀。

　　15、一個人能做他想做的，但不能要他想要的。

　　16、一個眾人和萬物都不曾在他眼里時時顯得僅僅是幻象或幻影的人，是沒有哲學才能的。

　　17、肉欲熄滅時，生命的內(nèi)核也就消逝了，只剩下空殼了。

　　18、人們常犯的錯誤就是拿健康來換取其他身外之物。

　　他的魅力是顯而易見的：他的語言才能，他的對人生，對世界深刻感知，他的對事理的精準把握和描述！

　　當時已經(jīng)晚上10點了，我強壓怒火，對我兒說：“不早了！就在爸媽這里睡吧！讓爸爸好好想想咱再聊，好嗎？”我兒同意了！于是終于熄燈，我長吁一口氣。

　　冷靜下來后，我反思：“我為什么會惱怒呢？因為我兒問了不該問的？態(tài)度？冒犯？還是因為對我兒巨大擔心？”

　　回想起自己的前半生，每到遭遇挫折，攻擊，或者失戀，或者失意，不也是時不時的冒出這個念頭：“活著，到底為個什么？”

　　我突然醒悟：“我兒定是遇到困厄了！”我的手越過她母親，找到我兒的臉，那臉滿是淚水……

　　我說：“我兒 ，我是理解你的。在你這個年紀，我和你一樣質(zhì)疑。你就說說吧！”

　　我兒說：“每天，就是玩命的寫作業(yè)，日復一日，夜復一夜，沒有盡頭。在我單獨的屋子，我單獨和自己說話，想找你們說說話，你們要么學習，要么玩手機……”

　　“我有時給您掏耳屎，并不是您耳朵真的臟，那是我想跟您們說話了！”

　　……

　　“這身外的世界，好像跟我無關，我好比是被扔在宇宙黑暗深處的星球，獨自旋轉(zhuǎn)……”

　　“這生命給我的感知，就是萬物的本質(zhì)是孤獨的，難以避免……”

　　聽了我兒的話，我們3人的手緊握在一起。我兒，原諒為父的愚鈍！我多么想為我兒找到解開困厄的鑰匙，但我知識有限，眼神是渴望的，內(nèi)心是崩潰的！

　　給我兒一個緊緊的擁抱，擦掉我兒的淚水。很久了，沒有抱過我兒！

　　其實活了這么久，我自己也沒完全弄懂，為什么活著？我無法用任何知識解答，那是蒼白的，我只能用自己的真切感受，跟我兒說說。

　　我兒：

　　地球的表面，海洋占70%，

　　水分是植物體的重要組成部分，活的原生質(zhì)的含水量在80%以上。

　　活體細胞水分占60-95%

　　精子占5%-10%，精漿占95%-90%，主要成分是水，占了90%左右。卵子，水成分占94%以上。

　　從人的體重看，人體大部分是水造的。水占人體重量的70%，嬰兒體內(nèi)含水達80%。人體血液中所含水份占83%，水在肌肉中占76%；在心臟、肺中占80%；在腎中占83%；肝臟中占68%；腦中占75%。即使看來很結(jié)實的骨頭也有20%以上的水。

　　人體內(nèi)的這個鹽水海，就是5億年前第一個有機體從孕育生命的溫暖海洋中爬出，走上陸地時所帶來的水中環(huán)境。

　　說這個干什么？

　　我兒：你的懷疑是對的！

　　你的真正母親，并不是生你養(yǎng)你的媽媽，而是水！

　　我們從哪里來？水造的！

　　水是我們真正意義上的母親！微生物的，植物的，動物的，我們共同的母親。而生你的媽媽，只是代理。

　　我們從水里來！

　　我兒，

　　再看看水的品格：

　　可以流動，可以凝固，可以升騰。可以高，可以低；可以行走，可以飛翔；可以造就，可以分解。她有困厄嗎？高溫，則汽化，流連于藍天；低溫，則固化，沉穩(wěn)于河川；春季到來，則奔騰于江海。

　　一年四季，她穿梭于時間和空間，用霜雨雹雪，將生命所需充滿。

　　她化作淚水，沖走我兒的憂傷；她化作汗水，把我兒的疲乏帶走。

　　她可以骯臟，也可以潔凈。

　　她常駐于我們的體內(nèi)，共同體味生命的神奇！

　　（上篇完）
　　（文/異度）

作者：異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