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 戴新成

山上叢簇樹葉開始泛青綠了，陣陣春風吹拂還有一些的涼意，剛吃罷潘老漢七十歲生日的酒席，我們就坐在小院中拉家常。

潘老漢光頭，白眉毛，白胡須，清瘦的臉龐，但耳聰目明，一張大嘴能從早說到晚，不炒"現飯".我真羨慕他，圓溜溜的腦殼中竟收藏那么多的事。

潘老漢居住在大山之中，四個兒女都在省城做生意，有的經營物流，有的開超市。他過不慣城市生活，自理能力又強，仍然居住在偏僻的鄉下。

潘老漢的十畝荒坡地早就租給別人了，僅留下兩畝水田。這兩畝水田土壤貧瘠，山石多，有沁水，產量低，沒有人愿意租種，潘老漢只好自己種。

春回大地，一眨眼就到"谷雨"節令了，該準備犁田、耙地、整秧田了。這天，同村的王林匆匆地來到潘老漢家，他拿來燒雞、醬牛肉和一瓶西鳳酒，說要和潘老漢好好喝一頓。

酒至半酣，王林問潘老漢："你自己種的那塊田，一年能掙多少錢？"

潘老漢醉眼惺忪，想了想說："一年能掙四五千塊吧".

王林差點吐了出來："那塊田能掙五千塊？你別吹牛了，你那塊田最多只能掙兩千來塊錢。你看這樣行不行，你把田租給我，我一年給你三千塊，你不用種地了，免得吃苦受累，坐在家中享福還掙錢，多輕松呀".

潘老漢說："這件事，我得想一想，明天給你回信".

其實潘老漢覺得這事不錯，他之所以沒有馬上答應，是想明天再蹭他一頓酒喝。

第二天上午，潘老漢剛要去王林家，村民富貴來了，他也要租潘老漢的田，潘老漢說，已租給王林了，富貴明白給的價，馬上說給他三千五百元。

潘老漢很高興，這塊田越來越值錢了。這時王林也來了，王林和富貴商量好合租潘老漢的田，一人一畝，每畝一年給兩千元，共計四千元。

潘老漢很奇怪，王林和富貴在方圓幾十里都是人精，今天怎么都要虧本來租田呢？自己那塊地，是沁水田，自己種也掙不到四千元呀，這其中一定有問題。潘老頭想到這，連連搖頭："多少錢我都不租了，你們倆人走吧".

潘老漢怎么也想不明白，自己的田，怎么突然就成了風水寶地了呢。他拿著鋤頭到田間地頭到處翻了一陣，沒發現什么異樣，沒有"寶貝"呢。

第三天，王林和富貴又來了，還要租田，潘老漢沒有吭聲。

王林看出了潘老漢的心思，："嗨，我說潘叔呀，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們為什么出大價錢租你的田地嗎？我告訴你實情，你也就踏實了。你知道敵百蟲，甲敵粉，百草枯嗎？"

"聽說過","你用過嗎"?

"沒有用過，我嫌花錢又費事，氣味也難聞，種出來的大米不好吃".

"對呀，我們都知道你從來沒用過敵百蟲等農藥，沒用過化肥，所以我們才來租你的田。"

潘老漢不明白，富貴馬上接著解釋："水稻出事了，我們鄰縣的一家生態農業公司用敵百蟲、百草枯超標，生產的大米有毒，被電視臺曝光了。縣上鎮里領導發話了，說秋天綠色稻谷要送到省上檢測，檢測合格才讓賣，我們要在你的田里種水稻，然后送去檢測".

"你們自己不都有田嗎"?怎么非要拿我田里種出的谷子去檢測？

王林解釋說："我們的田地都不行了，年年使用化肥，而且稻苞蟲發生厲害，雜草叢生，大劑量使用敵百蟲、百草枯等農藥，這農藥挺厲害的，地里殘存的毒素幾年都去不掉。我們田里種出來的谷子不行，檢測不會合格的，在你的田地里種出來的是綠色產品，肯定沒問題。哎，潘叔，你不知道這方圓十里八村的地都完了，只剩下你這塊凈土了".

潘老漢一邊喝茶一邊講他這塊"寶地"的事，他說："如今許多農民的承包地與房子四周的自留地采取不同的方法耕種，自留地用的是農家肥，很少用農藥，甚至不用農藥，種子也是精挑細選，過去只是蔬菜種植，現在擴大到主要農作物，吃的不安全了，自留地就成為農民的保護區。自留地種的自己吃，承包地種的賣給別人吃。"

回城里的途中，看見年過半百的五愛村張勇正忙著打理房屋后的一塊耕地，空氣中散發著濃濃的糞便味道。張勇介紹，在這半畝多的自留地里，除了種茄子、土豆、辣椒、大蔥等，周圍還栽有桃子樹、石榴樹、李子樹，豬糞、牛糞是主要肥料，沒有用過化肥，也沒有噴過農藥。"孫子還小，吃水果蔬菜，就得吃放心的，我們不輕易在外面買，萬一農藥噴多了有殘毒咋辦？"

張勇說，后院還喂養了五十多只土雞，這些雞他不喂飼料，只喂包谷、稻糠、野菜等，雞和雞蛋都不往市場賣，只留給自家人吃。

這種依靠原生態理念耕種，自給自足的"自留地現象"如今在陜南農村十分普遍。農忙時，農民一邊在承包地里使用化肥農藥，實現糧食豐產，一邊在小面積的自留地為自家的食品安全堅守著。

人們對農產品的認識和需求也發生了轉變，以無農藥殘留、農家肥、口感好等為物質的"土產品"越來越受到歡迎。土雞、土豬、土蔬菜、土水果等不僅被農民認同，也日益受到城市消費者的青睞。

客觀地講，在市場經濟"杠桿"作用下，農民的承包地種水稻、玉米等，如果放棄使用農藥化肥，就會面臨減產，會投入更多的勞力，付出更多的成本，更加傷農，貧困戶也會更多，這不得不引起我們的思考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