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 任盈盈

引子

滾滾長江東逝水，浪花淘盡多少英雄。一曲厚重的歌曲，道出長江的滄桑與壯闊。自古以來，有多少故事在長江邊演繹。潮來潮往，只有江水滾滾東流去，往事已經淹沒在塵埃里。

民國時期，山河破碎，民不聊生，故事就更加扣人心弦。這個帶著血色的傳奇，就在那個特殊的時期登場了。

一

“著火啦，著火啦！”

隨著沖天而起的火焰，春香樓被烈焰包圍了起來。姑娘們驚慌失措，四處奔逃。當紅頭牌伊百合也加入了逃命的人群中，她鬢發散亂，衣裙不整，臉上帶著驚恐的表情。昔日的妖嬈不復存在，狼狽至極。

當她們跑到門口的時候，一根橫梁掉了下來，將大門死死堵住，身后的火越來越旺盛，伊百合眼前一黑，就暈了過去。

“這是在哪里？”渾身的疼痛讓伊百合蘇醒了過來，眼前黑漆漆一片，伊百合努力睜大眼睛，可是還是什么都看不見。

她伸出手四處摸索著，摸到了一只枯瘦的手，皮膚粗糙的好像樹皮一樣。她受到了驚嚇，松開手驚叫了起來。

“你醒了。”一個蒼老的并且有些沙啞的聲音傳來。

“這是哪里？我怎么看不見了？”

“我在春香樓救了你，你被大火燒傷，請郎中來看過了，勉強保住了你的命，你的眼睛失明了。”

伊百合聞聽此言，頓足捶胸，嚎啕大哭了起來，“以后的日子可怎么過呀？”凄厲的聲音傳出很遠。

“以后跟著我，我還有一把子力氣，家里有幾畝薄田，吃穿還是不愁的。”那只枯瘦的手伸了過來，試圖擦干她的眼淚，那只是觸碰她的面頰的時候，伊百合不由得一陣反胃。她看不見的是，這個蒼老的臉上還有一道丑陋的刀疤，跟蛇一樣在他的臉上蠕動著。

二

這年夏天，雨一直在下。村口的小河水位暴漲，伊百合在睡夢中被刀疤臉--現在已經是她的丈夫了--拽起來，離開了他們住了一年的小屋。

這場水沖走了他們全部的家當，他們跟著村民一起開始逃難。他們一路向南走著，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倒了下去。

刀疤臉靠著唱祖傳的“蓮花落”乞討生活，日子過得凄凄慘慘。

“哎呦，肚子好疼呀。”伊百合臉上的肌肉抽搐起來，五官擠在了一起，蹲在了地上。

“難道要生了？”刀疤臉著急起來，四處環顧著，想找一個安全點的地方安頓紀百合。突然發現不遠處有一個小小的荷花池，池子里荷花開的正艷。池子旁邊有一個破舊的茅草亭，刀疤臉趕緊將伊百合攙扶到了茅草亭里。刀疤臉打開包袱拿出幾件破舊的衣服鋪在地上，讓紀百合躺在衣服上。 盡管鋪了衣服，可是地面的濕冷還是透了過來，伊百合不由得哆嗦起來。

不遠處的土路上，難民還在匆匆忙忙向前趕路，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個亭子里面的他們，或者說誰也沒有心情去關心一下。

“哇。”隨著一聲微弱的啼哭，一個瘦弱的像豆芽菜一樣的男嬰降生了。

伊百合還沒有來得及喘口氣，肚子就又疼起來了。這一次，出生的是一個女嬰。

紀百合頓時愁容滿面，這個民不聊生的年代，多一張嘴，就多一份負擔，這一次添了兩個，真是雪上加霜。

“給孩子取個名字吧。”初為人父的刀疤臉，還是有點喜悅的。

“你看著取一個吧，我也顧不過來命來。”伊百合氣喘吁吁地說著。

刀疤臉搓著手，臉憋的通紅。斗大字不識幾個的他，肚子里是一點詞匯也沒有。盡管伊百合做為春香樓的頭牌，琴棋書畫、詩詞歌賦樣樣精通，奈何沒有心情拿出一點才學來給孩子名字來。

“男孩就叫建忠，女孩就叫伊蓮吧。男孩隨我姓，女孩隨你姓，你覺得怎么樣？”

“依你了。刀疤臉終于如釋重負，長舒了一口氣。

三

夕陽漸漸沉沒下去，天空中幾只晚歸的鳥兒 ，發出幾聲啼鳴，驚醒了坐在大樹下的建忠。今年建忠17歲了，他報考了空軍學校，懷里揣著錄取通知書的時候，他卻緊張了起來。他想起了他雙目失明的媽媽，還有他那個年邁的爸爸。他們對他寄予了多少厚望。而他，卻報考了空軍學校。自古忠孝不能兩全，建忠最終也沒有勇氣走回家門，眼含著熱淚，踏上了遠行的路。

從這一天開始，建忠成為了國民黨空軍學校的一名學生。

由于日軍的飛機比國軍快的多，所以這家空軍學校的校規就是“當以血肉之軀背起重任，以滿腔赤誠，凝注鐵血軍魂！”

經歷了幾年嚴格的訓練，建忠終于畢業了。他滿懷激動，立刻跟著戰友一起參加了一場戰役。

日寇的飛機數量眾多，經過了激烈的搏殺，雙方互有傷亡。

眼看著日軍的飛機越來越多，建忠焦急了起來，想要從側面偷襲一架日機，眼看就要接近目標了，建忠欣喜若狂。不料他的飛機卻被身后尾隨的另一架日機重重擊打。機翼著火了，濃煙滾滾向建忠襲來。

建忠看了看身邊的降落傘，又看了看眼前的日機。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樣，跳傘，意味著還有生還的希望 ，但是此刻的他卻不想放棄這次擊落敵機的機會，于是他加快速度向前面的敵機撞了過去。最后的一瞬間，他看見了家鄉的茅草屋，看見了失明的紀百合，還有刀疤臉。他臉上帶著微笑，眼里含著熱淚，再一次加快速度。

殘陽如血一樣鮮紅，映進了建忠的眼睛里。

四

伊蓮手里攥著信，眼淚不住地掉了下來。想不到，她的哥哥這一去，就與藍天融在了一起。抬起頭，她好像看見了哥哥建忠在天上向她眨著眼睛。

她思緒萬千，也想追隨著哥哥的腳步去參加戰斗。可是她的父母呢？哥哥的話再一次在耳邊傳來，“有國才有家！”

是的，有國才有家。伊蓮站了起來，眼睛里閃耀出了堅毅的光芒。

夕陽撒在她的身上，好像給她鍍一層金，她感覺到自己肩膀上的分量沉重了起來。伊蓮也轉過頭，朝著家的方向看了看，跟當年她的哥哥一樣，踏上了遠行的路。她出發的方向是南京。

伊蓮走到了南京，當她看見南京城的圍墻的時候，心情激動了起來，似乎聽見了號角聲，似乎看見了硝煙彌漫，她不由得加快了腳步。

不知道什么時候，天上飄來了黑壓壓的烏云，很快就下起了雨來，豆大的雨點打在她的身上，讓她感覺到微微有點疼，她四下環顧，看見護城河里有很多蓮花，蓮花葉子大如圓盤，她就折了一個蓮花葉子，當成雨傘遮雨。她皺著眉頭查看她身上的綠色衣裙，這是她最喜歡的顏色，弄濕了還是很心疼的。

她走到城門，看見拿著刺刀的日本兵把守著，心里不由得一驚，剛想回頭逃跑，可是已經晚了，日本兵已經發現了她，盡管她用荷葉遮擋著，身上的綠色衣裙還是濕透了，薄薄的衣服貼在她的身上，日本兵看見她，露出了獰笑，呼啦一聲圍了上來，餓狼一樣將伊蓮撲到在滿是泥水的地上，殷紅的血從伊蓮的身下流出來，幾個日本兵心滿意足地從伊蓮身上爬起來，泥水中散落著綠色的衣裙碎片。

身無寸縷的伊蓮被日本兵拖進了慰安所，伊蓮在這里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，幾次逃跑都被日軍發現，每一次抓回來都給她一頓毒打，將她的右腿也打殘了，落下了終身殘疾，即使這樣，日本兵也沒有放過她，沒日沒夜地折磨著她，伊蓮終于放棄了逃跑，麻木不仁地在慰安所里苦度光陰。

尾聲

東方紅，太陽升，終于神州大地迎來了春天，日本投降了！全國解放了！伊蓮也從慰安所里面被解救了出來，伊蓮已經被折磨的神情呆滯，枯槁的不成人形了。

伊蓮回到了她的家里，她的父母已經亡故，只剩下一個破舊的茅草屋勉強可以安身，比起在慰安所的日子來，她已經很是滿足了。她跛著腳不能下田勞作，只能白天端著一只破碗，唱蓮花落乞討生計，晚上棲身在自己家的茅草屋里，過上了平靜的生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