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 李淮

庚子鼠年大年初一，護士張曉麗是在隔離病房度過的。

身在隔離病房的曉麗知道，電視、紙媒、自媒體、網絡現在24小時滾動播出的消息都是關于這個新型冠狀病毒所引發的肺炎疫情，它傳播速度快，感染力強，人感染后患病，病情嚴重。

早上7點半趕到感染科病區，按程序穿隔離服就用了十來分鐘，在護士長幫助下，第一層無領工作服，第二層醫用防護服，第三層正壓隔離衣；戴護目鏡，戴口罩，戴防護面罩，戴醫用手套，穿隔離鞋套；全身披掛后，感覺整個人重了5公斤，走路的步子沉穩了許多。曉麗想，如果女兒丹妮看見自己現在的模樣，定會說媽媽像中國第一代女宇航員，從太空回來的劉洋。

早上8點，曉麗與值班醫生一起和上夜班的醫生護士交接班，先病歷病程日志上交接，把晚間患者的情況一一交待，體溫、呼吸、脈搏、血壓、血氧飽和度……每樣生命指標都要仔細察看，力爭做到爛熟于心，夜班醫生護士提醒的指標還在心里默默打上了紅顏色的重點符號。而后，病床前面，面對面對患者病情交接。言來語去交接班，幾個人表情嚴肅神情凝重。

一個小時測一回體溫、脈搏，兩個小時量一次血壓、呼吸，隨時觀察血氧飽和度；記錄所有數據，表格上面，病程記錄，紅藍顏色點位，體溫呼吸脈搏畫線連線，表示患者體癥異常或者正常，一絲不茍地填寫；升降床的位置，讓患者躺得舒適一些；患者醒了，上前打招呼說說話，問：“今天感覺怎么樣？嗯，比昨天好一點，咳嗽時胸沒有那么痛了，對了，一天比一天好嘛。”曉麗邊說話邊把患者情況記錄下來。

患者體溫正常，咳嗽次數減少，但精神狀態差，納差飯量少，第二次胸部CT肺上還有陰影，病情不太樂觀。曉麗想著手上動著，遵醫囑抽靜脈血做化驗。隔著雙層醫用手套，操作起來靈敏度似乎差一點，護目鏡戴著兩只眼睛有些模糊，霧氣一片，這可是迄今為止最難的一次靜脈抽血。用碘伏消毒患者胳膊正中靜脈上的皮膚，眼睛看不怎么清楚，血管不是那么好找，用手指尖觸摸患者皮膚下面的靜脈血管，跟著感覺走，好！一針見血。曉麗看見暗紅色血液流進橢圓形試管里，心里長長舒了口氣。

整套工作兩個小時完成。曉麗覺得自己整個身體每個毛孔都在往外面冒汗水，密不透氣的隔離服可以隔離病毒，但讓身上皮膚不能夠正常呼吸，汗水出來了，慢慢浸透了內衣，感覺濕衣濕褲貼在背上腿上，粘粘糊糊特別不舒服。汗水出來消耗津液，又覺得口渴但不能喝水。今天活動范圍在這厚玻璃門里面的隔離室，上廁所是件很奢侈的事情，早上吃飯沒有喝水和牛奶，啃的是干饅頭，就是為了不穿脫隔離服，一是節約醫用資源降低防護物質消耗，二是穿隔離服需要旁人幫助。忙了大半上午，曉麗特別想喝口水，嘴巴里面干得很，吞唾液都有點吃力。

下午3點，曉麗靠著門框休息休息。丹妮被婆婆媽接走了，說她一天到晚在醫院，接觸患者家常便飯，萬一把娃娃染上病毒就麻煩了。昨天視頻通話，丹妮說想回家，婆婆媽馬上就制止了。曉麗想丹妮了，可眼下，哪敢讓女兒回家？曉麗皺眉搖頭，算了，還是讓女兒住婆婆媽家吧。

心身醫學科醫生來了，隔著玻璃敲窗。曉麗調整思緒，對醫生點點頭，把消毒過的對講機拿給患者，讓患者與醫生隔窗對話。曉麗微笑望著站在隔離病房外面的醫生，希望今天醫生與患者對話后能消除患者憂郁的心情。

下午5點，曉麗摘下頭盔、面罩、護目鏡、口罩，鏡子里面她的臉頰兩邊被口罩勒出了紅色印跡，鼻梁上面被護目鏡磨出了一個水泡，喲，怪不得，臉上有點痛很不舒服，原來是這水泡泡“惹的禍”。